之所以會去修這門課,主要是有些潛藏在心中的問題必須釐清。好久以前我跟別人聊天的時候,講到慢食運動從飲食推廣到環保的概念,得到如此回答:「這麼想是為了吃那些動物才會去保護牠們,動機不太對勁吧?」。姑且不論我到底是怎麼想的,動機只是我個人的問題(況且我也無法知道自己在想什麼)。我從上課了解到,對於環保或是其他運動,重要的是有所作為而不是動機。如果要追求到符合高標準的道德動機才開始行動,那就什麼事都不用做了。上課最常講到的例子就是素食者遇到的問題。以不殺生為由而吃素的人,很容易遭到某些理性主義者的攻擊:植物也有生命,為什麼要吃菜?老師的結論是:通常會這麼講的人就只會講,毫無貢獻。我不能否認反對者提出的事實,但更不能否認那些吃素者確實是有效果-儘管再少,就是有效果。

  我自認為不適合從事運動。最大的原因,長時間關心動保議題的老師也有提到,就是運動常常比理論痛苦。實際行動比較像是牙齒矯正,只能施予輕微的力道慢慢等它好,太用力只會把牙齒撞斷(那就變成恐怖運動了)。要不斷地忍受攻擊,持續進行,可能在有生之年都看不到結果。當然,最好的狀況是像馬丁路德那樣,不過我可沒有那麼多籌碼來換取這種成就。我現在最多只能提出問題,但總比連想法都沒有來得好。

  「人類靠殺生生存下去,隨著殺生而來的是一種罪惡感」Joseph Campbell認為古代狩獵民族有「動物神性」的說法。人類與作為主食的動物關係密切,而此一關係要求一方為另一方所吞噬。動物付出牠們的生命,再透過某些復活的儀式回歸到土地或母親那裡,這是一種相互尊重的關係。「藉著禮遇動物的儀式來安撫動物,這就好像在市場內賄賂屠夫一樣。」在訪談中朋友問道。「我不認為這是賄賂,這是感謝一個朋友,因為他願意在一項互惠關係中與你合作。如果你不感謝牠,這個物種不會高興」。靠殺生來維生已經是個無法抹滅的事實,這不僅表現在食物方面,藥物也是。以動物作為藥物實驗對象確定安全性,再拿來治療人類的疾病,如同進食是為了延續生命而為。因此即使犧牲動物的生命,也被認為是不得不為。此時發生了兩個問題。為何人類有資格將自己的痛苦轉移到動物身上?這樣的想法本身就是認為人類比其他生命高貴,在人類中心主義上披了一層人道主義的外衣罷了。另一個問題是藥物與食物不同之處在於進食是直接的接觸死亡(食物)來獲得生命能量,服藥則是透過介質(藥物)。此一距離使殺生的罪惡感減輕,甚至感受不到(我想除了做實驗的藥劑師以外,多數人在用藥時不會想到小小一顆藥是用多少生命換來的)。較輕的罪惡感也讓素食者比反對「正當」醫學實驗的人要來得多。最後給人吃的藥必須先通過動物這關已成了理所當然。但是替眾人受苦受難的白老鼠並不會因此被掛在十字架上被人景仰,可能在吃藥時偶爾感激一下牠們都很困難。將人看得與其他動物一樣平等,可能有些人會認為太偏激。但凡事都以人類利益考量的結果,就是全世界只剩下人類和對人類有用的東西。而且這麼好生存環境要是讓人口無止盡的成長,會發生什麼事不言可喻。

  儘管食物原先是比較直接的面對死亡,現今也有了重大的改變。食物的議題漸漸受到重視,拿來做為寫作主題與來愈多(以往大概只有少許食譜,要不就是從小說故事當中了解過去的飲食文化)。當食物被社會過度包裝時,進食被提升到精神層次(姑且不論品味如何,很多人吃東西會挑他們認為「好吃」的東西),身體基本需求的排斥使得食物遠離其原貌-死亡和生命的延續。造成食材和食物隔閡的具體因素,有科技發達改變食物生產方式(冷凍食品常常被搞的慘不忍睹)、飲食習慣改變使得人們多外食或是買現成的食物。如果不能面對每餐都是「食用死亡」這個事實,又不曾挨餓過,人們就會浪費食物。

  對於以上兩個問題,我不會想發起運動來達到立即的效果。重視生命要在人的心中根深蒂固,不是像老師上課講講話學生就會聽的,畢竟它與個人利益的關係太遙遠。雖然我很希望透過文學的力量來表現問題意識,但除了能力不允許,現代社會大概也找不到多少人像我一樣,讀了《美麗新世界》以後就認真的以為世界將要毀滅-即使比起幾十年前我們已經愈來愈接近它了-除了等到它真的發生。像我這樣的懶人只能偶爾提醒身旁的人不要浪費食物,做多少算多少(說起來我也不是做的很好,但不能毫無愧色的把食物丟掉也許可以讓我進步)。

  「所謂生活,是這世上稀有的事,一般人只是生存著,然而,也只是生存而已。」我想對生命的關注便是從「生存」到「生活」的一個要素-不能重視他者生命,就會無法重視自己的生命而盲目地生存(跟怕死是兩回事)-而不是單純的道德感作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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